时值仲夏,狛枝凪斗与日向创分手了。
用“分手”这类充满恋爱色彩的词语形容二人的关系转变或许略显矫情,在日向看来,不过是解除了和狛枝的同居关系,让一切都回归原点。
衣柜里可以摆放的衣物更多了,冰箱里剩下的饭菜更多了,晚上享受泡澡的时间更多了,夜里也再也不会有两个人挤在一起热得睡不着的情况。
总体来说,还是变得方便了很多。
只是因为少了你。
只是偏偏少了你。
轻叹口气,日向弯腰捡起从自动售货机里掉出的罐装乌龙茶,顺带扯松被汗水浸湿的衣领。
骄阳似火,客户家的位置距离车站又远,早知如此应该开车过来的。
日向创想。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更偏爱公共交通的呢?明明早就拿到了驾照,且自己的工资存款足以支付一辆还算不错的车辆。
似乎,这也要“归功于”某人,但凡和他同坐一辆车时,路上交通灯都是红色已经是家常便饭,行驶过程中遭遇因事故的堵车更是十有八九,有时候难得地一路畅行,又会在马上到达目的地时出现车祸导致迟到。
好在两人的人身安全总能保障,至多是狛枝头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也是那次之后,日向拉着狛枝开始挤人潮汹涌的地铁。
毕竟拥挤总是好过迟到和受伤,两个人的工资再这样扣下去就要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想起狛枝委屈地噘嘴的样子日向忍不住轻笑,又被恼人的蝉鸣拉回了现实。
不由得陷入了轻微的自我厌恶之中。
分手了一个月,即使已经习惯了那人不在身边,可是生活相处时的点滴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他们以前曾经经历的一切。
以及,现在已是物是人非的现实。
狛枝的出现像是夏日的暴风雨,降下得毫无预兆。
在非入职季的时节转入日向所在的部门,因为年龄相近,领导便让日向负责帮助狛枝熟悉公司的一切。
原本还好,狛枝聪敏且细致,教他时一点就通,领悟地快,除去偶尔平地摔和弄坏一两个打印机之外,可以算得上表现完美。
那时的日向,只当狛枝是个让人忍不住操心的后辈。
于是,在新人的庆功会上,日向见到被领导敬酒手足无措的狛枝时,便一时冲动地替他挡了酒,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几轮下来,饶是日向自认酒量不错,也不禁有点意识模糊。
等到意识回笼时,他正被狛枝背在背上,缓慢却平稳地往家走。
那时候,日向被酒精侵蚀的意识已经没法产生“为什么新人会知道自己家住址”的疑问,他晕晕乎乎的大脑只是在想。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单薄的狛枝,能背的动和他身高差不多的自己呢?
很显然,思考了一路的日向也没得出结论。
他依稀记得狛枝从自己口袋里艰难地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太郎丸听到动静摇着尾巴过来迎接,狛枝似乎还腾出手揉了揉它的头——天知道他是怎么腾出手的。
再然后呢,醉成烂泥的日向被狛枝轻柔地放进了浴室,水的温度不热不凉,刚刚好把日向带入梦乡。
第二天是休息日,日向起床时狛枝正系着日向购买草饼时赠送的围裙做早饭,一边将煎蛋面包摆上餐桌一边微笑着抱怨日向家的地板比想象中还硬。
日向估计也被接连的展开弄懵了,话语没经过大脑的修饰编排就脱口而出。
“那不然,你和我一起睡床?”
那时狛枝凪斗的笑容,灿烂得想让人给上一脚。
日向回到家时,天色已近半晚,太郎丸在一个半月前被隔壁镇的主人接走,家里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
不过在收留太郎丸的那天,日向就做好了他被人领走的心理准备。
太郎丸是日向在路边捡到的秋田犬,干净的毛发和亲人的态度加上还不算太旧的项圈,都显示出它绝非路边的流浪犬。
幸好日向租的公寓允许养狗,在和民警进行了基础的报备之后,日向就把他领回了家。
既然养起来了,那没有称呼总归是不妥,“太郎丸”这个名字是日向想出来的,虽然后来才被养过狗的狛枝告知太郎丸的性别为母,但那时一人一狗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只是日向免不了被狛枝好一顿嘲笑。
太郎丸机灵又粘人,冬天的时候两人一狗挤在暖炉边看红白歌会,看到最后狛枝熬不住睡去,太郎丸就乖乖地当狛枝的抱枕。
这个画面被日向偷偷拍下,当了好一阵子的待机画面。
再后来冬雪融化,初春将至,太郎丸的主人拿着礼物敲开日向家的门,年幼的小孩子抱着太郎丸就哇哇大哭。
日向知道与太郎丸分别在即,在得知太郎丸原本的名字是小玉及其走丢的始末之后,干脆地把小狗还给了原本的主人。
送走一家人后,日向便开始着手收拾太郎丸的东西。
该送的都送了,还有些他们带不回去的该怎么处理才好呢?真是头疼啊。
低着头自言自语的日向感觉自己从背后被狛枝抱住,身后的人一手搂腰一手摸头,声音里是满满的温柔。
“日向君,没事的,你还有我呀。”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那个晚上,狛枝在日向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道。
骗子。
日向在心里骂道。
太郎丸走之前还和自己依依不舍地抱了许久,狛枝这家伙在分手的第二天就直接连人带行李全部消失了。
真的像极了夏天的雨,积水被太阳一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从未存在过。
……那当然是不可能了。
日向抱紧手里的文件,只恨他们所在的部门为什么在23层。
比路上偶遇前任还要尴尬的是什么?
那就是和前任单独待在同一部电梯里。
然而很显然,作为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的同事,狛枝和日向两人同乘一架电梯的概率要比在街上偶遇的概率大得多。
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日向只觉得度日如年。
明明在办公时已经很尽力的避开了,就连上下班和午休的时间都可以隔开,工位离得不近,开总结会议的时候故意分开坐,总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结果,谁能想到,会在赶电梯的时候碰上呢。
然而今日的厄运似乎还未结束,日向正祈祷着电梯快点到达,就感受到了电梯急停产生的震动。
在突如其来的震动过后,电梯内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日向很快回过神来,而狛枝已按下了电话救援的按钮。
好在对方接通得快,也并不是什么大的故障,应该在15分钟内就能紧急修复。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比和前任单独待在同一部电梯里还尴尬的是什么呢?
——这部电梯坏了。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惨啊。”被困于电梯动弹不得,日向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漫长的寂静又着实令人窒息,他只好先开口搭话。
狛枝似乎也没想到日向会主动开口,愣了有两秒后才回复:“真是失礼呢,日向前辈。倒是你,没问题吗,我看你最近经常迟到,别又耽误了什么会议就好。”
“与其担心我,你不如计算下这个月打印机的修理费吧。我记得……光这周你就弄坏了两台吧?”
“日向前辈什么时候也变得精打细算起来了?”
“还是比不过你为了便宜5日元就跑去隔壁街买豆腐的精神。”
在近乎密闭的空间吵架很显然不是理智的事情,其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败下阵来,最后只是喘着气不甘示弱地互瞪。
说来好笑,明明没有光源一片昏暗,但是狛枝和日向就是清楚对方正注视着自己。
因为自己也凝视着他。
在时隔一个月之后,厚重得足以碾碎一切伪装与倔强的黑暗之中,近乎贪婪地,
像是弥补这30多天的空白般,
看着对方。
“呐,日向前辈,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啊?”狛枝在电梯冰冷的地面上坐下。
“怎么死,憋死吗?”日向感受到狛枝的动静,也挨着他坐下,“放心吧,应该没有多久了。”
“是这样吗。”狛枝的头自然地枕靠着日向的肩膀,似乎他本就该这么做。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与重量,日向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
这一个月的浑浑噩噩,纠结与不甘,终是化作一记略显无力的手刀,打在了狛枝的发旋。
“不过啊……”或许是稀少的空气真的混沌了理性,往日里无论如何也无法诉说的话语,在此时也可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了。
“要是和你死在一起的话,也不错呢。”
抽泣的鼻息突然响起,等日向反应过来时,自己被狛枝靠着的肩膀早已湿了打片。
“喂,我说,狛枝你这家伙,怎么又哭了?”日向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才发现自己手里可以称得上纸的东西只有已经迟到的会议上的重要文件。
最后仅存的理性让日向忍住了用A4纸给狛枝擦脸,转而解开白衬衫的袖扣,用袖口代替手帕。
“可,可是,谁让日向君突然说这种话。”狛枝打开哭腔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明明这么多天以来,电话也不打,短信也不发,连,连见面都躲着我,呜……”
“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第二天就搬出去了。”
“因为,我,我怕日向君把我赶出去。与其……呜……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呜呜……自己走,反正我这种人……”
“总而言之,你先冷静下来,深呼吸深呼吸。”
上次狛枝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呢,哦对了,好像是自己因为感冒连续烧了三天三夜的时候。
后来呢,日向的病是好了,狛枝的眼睛也肿成核桃了。
日向创无奈地摇头苦笑,他怕是对狛枝彻底没辙了。
……嗯……狛枝好像哭得更凶了。
好不容易像哄婴儿一样把狛枝哄好,电梯顶部也传来了维修部抱歉的声音。
听到很快电梯将会重新启动,狛枝和日向都不由得长舒口气。
既然此间的危机已经解除,那么也是时候处理我们之间的矛盾了。
人生苦短,生命易逝。
既然是难得的两情相悦且互相珍惜,又何必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呢。
………………
“对不起,日向君。”/“抱歉啊,狛枝。”
因彼此间让人哭笑不得的默契所产生的笑意尚未消退,于温柔之暗中的吻便已悄然而至。
跌跌撞撞。
兜兜转转。
总归你,从未离开。
蝉鸣喧嚣,与你共听,如歌美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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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回来啦。(啪)
想描写一个吵架又和好的故事。然而这俩人吵架的理由感觉……完全想不到啊!!!于是干脆略过了。
我觉得应该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一写到工作pa就会有喝酒情节呢(并不会有人问)。
其实这是一个来自酒精过敏患者的心理阴影。
情侣吵架怎么办
狛枝哭给日向看。
我怎么那么喜欢狛枝哭呢(陷入沉思.jpg)
补充一点文中没交代的设定:
1.狛枝之前是在日向客户所在公司的,然后对来他们公司做报告的日向一见钟情,遂跳槽。不过狛枝一直觉得这事很羞耻(你也知道啊),所以没和日向说过
2.狛枝一进公司,就和人事部搞好关系把日向的住址挖出来了(之前只知道单位和部门),只不过日向一直不知情,后来隐约猜出来了,也没点破。
3.就那个酒后的晚上,其实狛枝该看的该亲的该抱的都做了,只不过没做到最后一步(好孩子真的不要学啊)。
4.突然发现,这可以当做 @理性蒸发EX 桑的点文!耶!